周文郁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惊的一个鹞子翻身。
他下意识先打量河对岸，很远处朦胧的那一小点火光没啥异常。鞑子们天黑后就没再修桥了。
这边没问题，那就是白天发现的那对鞑骑来偷袭了？这踏马的就糟糕了。今晚在一里外警戒的是他周文郁的一百个家丁，可刚才的示警枪声绝不是家丁手中三眼铳传来的。
这就意味着鞑子已经趁黑摸到近前了？
周文郁唰的抽出腰刀，刚转过头要看枪声传来的方向——
伴随着嘹亮的号声还有一连串“咚咚咚……”
十几颗窜天猴呼啸着拔地而起，刚炸响，夜空瞬间亮如白昼。
“我糙！”
有五六团亮光快速坠下，大部分却挂在空中慢慢悠悠的降落。
“这是什么玩意儿？”
周文郁一时间都忘记眼下是生死关头了，傻愣愣的看着那些亮光。
“啪啪啪啪啪……”
暴起的枪声终于把周文郁拉回现实。他刚要去收拢家丁备战——
“咚咚咚……”
随着再次十几颗窜天猴呼啸着拔地而起，今晚来换防的二哨队长李弥昌已经带着五十骑冲了出去。
……
今晚的月色很好。
姜一魁和高永福认为是个夜袭的好机会。
两人在“己巳之变”中做为小卒子前后脚投鞑，来到辽东过上了从未想过的好日子。大汗给他们这帮人分了田地送了牛羊还送了老婆送了奴隶，比当饥寒交迫的明军强一百倍。每打一仗就升一次官，吃香的喝辣的，所以做鞑子有什么不好？
今晚他们要带着队伍再立新功！
篝火旁三刻一换班的两个明军很谨慎，一晚上都不见打瞌睡。时不时还有一支五人小队从火堆旁路过。
然而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，两个潜伏到离火堆三丈距离的假鞑子瞅准机会一拥而上，悄无声息的结果了那两个明军。
姜一魁和高永福大喜，整了整甲胄，下令全员突击。
四百多个假鞑子从篝火亮光照不到的地方越过，一路屏息凝神往前冲。
十步、二十步、三十步。
“啪！”
姜一魁捂着心口，“夜袭失败了啊？问题我穿了两层甲呢？这没道理！”
他不甘心的倒下了。
高永福反应快，立即举刀一挥，“杀！”
随即忽然响起比唢呐还亮的声音把他的话盖住了。
接着天空亮如白昼。
奔跑中的假鞑子们从未见过这种烟花，有人驻足欣赏有人追尾，队伍一时就乱了。
忽然又爆起一阵枪声，若干人倒地，队伍更乱了。
高永福顾不得理会腹部被弹丸撞击传来的痛感，吆喝着让队伍继续往前冲。
然后他听到了马蹄声。
“原来烟花是给骑兵照路吗？真有才！”
……
远处喊杀声阵阵，伴着天空中不时亮起的白光，周文郁甚至都能清楚的看到五十个骑兵正在虐杀五百个步兵。
“你踏马的赶紧带队上啊！”
劳改小队长陈洪范怒吼了一句，率领麾下五员大将骑马从老周身旁掠过。
周文郁稍微有些尴尬，不过他想我这反应已经够快了，这不马上就要整好队伍了？你叨叨个几吧！
他刚准备举起腰刀，东面忽然响起久违的三眼铳开火声音，接着爆起一片枪声，然后半空中又绽放出耀眼烟火。
“我糙！那边也杀过来了？”
周文郁大惊失色。这踏马的到底来了多少鞑子？
“糙你吗的跟老子走！”
二哨五队副队窦云章怒吼一句，带着十二骑从老周身边掠过。
周文郁居然笑了笑，转头朝陈洪范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，“你看老子反应慢也有好处吧，你敢指望那十来个短毛挡住东面鞑子？糙！紧要关头还是靠老子这根定海神针决胜负！”
他一挥刀，“兄弟们，跟……”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……”
烟火在远处的天空依次炸开。
周文郁转头一瞧，“我糙你吗的！怎么西面也有鞑子？”
他身旁的家丁问道：“老爷，咱们打哪边？”
周文郁脱口而出，“这还打个几吧！”
家丁提议，“要不咱往南走？”
南边已经基本奠定了胜局，无论是打是跑都是个好方向。
周文郁紧盯着西面没回话，少顷他一扬刀，“跟我走！”
家丁一抖缰绳一夹马肚就要往南跑，结果身边的老爷居然是往东跑？
“咦？galjuu！”
家丁小头目口无遮拦之下冒出了母语，不得不拨转马头紧跟着老爷往东跑。这两百骑终于动了起来。
周文郁到底不是糊涂蛋。他都听到西面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了却一直没枪声响起，说明啥？来的必然是援军啊！
……
盖州城主石国柱在金国旧汉兵里地位相当高，他不能允许明军欺负到自己头上。
城外大清河上缓慢施工的木桥算障眼法，入夜后在上游六里架设的浮桥才是真正杀招。
石国柱亲自率领两牛录四百名新汉军趁夜渡河。
这行为遭到杜度的鄙视，明军只有区区四百人，营盘简陋，南边已经放出去四百多骑汉兵，你只带一个牛录两百人都足够了，飞龙骑脸怎么输？
石国柱懒得跟那个蛮夷争辩，他根本不懂怎么才叫打仗。
姜一魁和高永福果然吸引了明军注意力，石国柱惊叹于远处那些烟花的光亮，但不妨碍他立即率队突击。
值夜的两个明军放了一铳掉头就跑，石国柱大摇大摆跨过火堆，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。
按照经验推断，前方营地里顶多还有两百个惊魂落魄的明军，所以四百名新汉军飞龙骑脸必然赢。
夜空骤亮，石国柱先是听到一声枪响，大队毫不犹豫继续往前冲；接着又是五声枪响，明军暗哨倒是多，然并卵。
金兵损失六个人而已，不影响大局。
忽然马蹄声响起，石国柱心下一慌，再看，跑来的只有几骑而已。
大概是内线巡逻队吧，所以反应比较快。不影响大局。
他刚放松，“咚咚咚”的烟花继续在夜空绽放，四下亮堂堂。
石国柱定眼一瞧，糙你吗的，后面那是明军骑队？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？这不可能是明军吧？
周文郁嚎叫着拖刀而来，从鞑队身旁掠过，手感告诉他，至少划到十五六个鞑子，能杀伤几个就不好说了。毕竟鞑子人人穿甲。
石国柱大声疾呼让队伍不要乱，先朝河边靠拢。与此同时，远处大顺禁卫军三哨哨长赵国朝带着六百骑狂奔而来。
“这踏马又是哪来的队伍？”石国柱彻底绝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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